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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食物戰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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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英雄拿著那根充當扁擔的金屬桿,大列巴抱著施財天,逃命一般溜出了廚房,出門時他們甚至不敢回頭,既怕面對地上的冷凍屍體,更怕面對廚師們氣勢洶洶的眼神。

跟著軍官上電梯下電梯,在地下二層的圓形廳堂之中,他們再一次見到了大將軍。

大將軍翹著二郎腿,獨自坐在沙發正中央。小將軍站在沙發後方,正在一邊為大將軍按摩肩膀,一邊低頭在大將軍耳邊低語,雖然是低語,但是說得咬牙切齒,雙手本是正在拿捏著大將軍的肩膀,捏著捏著換了手勢,從捏變成了握,小將軍就這麽握著大將軍的肩膀,搖頭晃腦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。

大將軍一直不為所動,聽到最後才一點頭。眼看霍英雄等人來了,他向前探身起立。小將軍立刻繞過沙發走到他身邊,托著他的手臂做了個攙扶的姿態。大將軍順勢握了握他的手,同時低聲說道:“好的,舅舅,我都知道了,你回去吧!”

小將軍退後一步一鞠躬,然後轉身走向了電梯門,經過霍英雄等人之時,他忽然笑了一下,是他最拿手的皮笑肉不笑。霍英雄和大列巴見小將軍露出招牌表情了,當即對著他一露牙,也回了個齜牙咧嘴的笑容。

等到小將軍乘坐電梯真正離去了,大將軍緩步走到了霍英雄面前,照例還是很和氣:“有一件事,我要問你。”

霍英雄立刻答道:“大將軍,你問吧。”

大將軍從屁股兜裏抽出手套戴了上,然後一指大列巴懷裏的施財天:“你的獸人有沒有智慧?”

霍英雄聽了這話,十分懵懂:“智慧?他有智慧——他不是動物,是人。他就是沒有腿,其它方面和人是一樣一樣的。”

大將軍點了點頭,金屬面罩上映出了霍英雄迷茫的臉:“那它有沒有生育能力?”

霍英雄打了結巴:“他、他……”他轉向了大列巴:“應該有吧?”

大列巴被施財天勒得胯骨疼,不住的要把他往上托:“那誰知道!”

霍英雄又伸手一戳施財天的肩膀:“你有嗎?”

施財天從早上到現在,一口糖水也沒喝到,餓得氣息都弱了,又是眩暈又是煩躁。受了霍英雄的一戳之後,他恨不得扭頭咬對方一口。

他不回答,霍英雄和大列巴也是糊裏糊塗,於是大將軍就點了點頭,自言自語似的說道:“我叫醫生來給它檢查一下。”

霍英雄聽聞此言,下意識的擡手要把大列巴往自己身後護:“大將軍,我們跟阿奢大隊長說好了,不去生產組,就在廚房給你做飯。”

大將軍一擺手:“你們可以不去,但是你們這個獸人,我要用一下。”

退到了後方的大列巴一聽這話,當即從霍英雄的肩膀上伸了腦袋:“大將軍,你打算怎麽用啊?”

大將軍雙手交叉於腹部,站得筆直:“我打算讓它為我生一個孩子。”

大廳之中靜了能有半分多鐘,末了是霍英雄走腔變調的先開了口:“他生孩子?!”

與此同時,大列巴彎腰把施財天放到地上,不由分說的向上掀了他的上衣:“大將軍明鑒,他是男的!”

霍英雄也慌忙蹲了下去,伸手去扒他那肚子上的扁闊鱗片:“真是男的,不信你看……”

雪白蛇鱗嚴絲合縫、硬如鋼鐵,霍英雄怎麽扒也扒不開,簡直急出了汗。大列巴見狀,對著施財天的後背就是一巴掌:“別他媽犯懶了,趕緊把雞巴伸出來給大將軍瞧瞧!”

施財天餓得心慌意亂,情緒已經十分之糟,如今又被霍英雄和大列巴擺弄不止,當即鬧起了脾氣,晃著肩膀吼道:“欠削嗎?別碰我!滾犢子!”

然後他對著霍英雄撓了一把,正撓在了霍英雄的臉上。霍英雄疼得捂著臉向旁一退,驚訝的擡頭去看施財天。而施財天和霍英雄對視了一瞬,隨即如夢初醒似的,也驚訝了。

他驚訝的看霍英雄,驚訝的看大將軍,又回了頭驚訝的看大列巴。霍英雄放下了手,左面頰上現出了四道淡紅色的抓痕。直起身面對了大將軍,他苦笑著說道:“大將軍,他真是男的,生不了孩子。他可能是頭發長,看著像個女的,回去我就給他剪個寸頭,頭發一短就像男的了。”

大將軍皺著眉頭,看眼角眉梢的變化,仿佛是苦笑了一下:“這真是遺憾,不過沒有關系。”

霍英雄臉上的淡紅抓痕慢慢轉為深紅,血滴子順著抓痕紋路向下緩緩的淌:“謝謝大將軍,孩子我們雖然是生不了,但是飯我能做。你想吃什麽,我就做什麽,絕對不偷懶,一定好好幹。”

大將軍向前輕輕揮了揮手:“好,去吧。”

霍英雄彎腰撿起那根金屬桿,大列巴也抱起了癱在地上的施財天。兩個人很識相的對著大將軍鞠了一躬,然後轉身一前一後的進了電梯。

霍英雄的傷口不斷的往外滲出鮮血,半張臉都隱隱的紅腫了。大列巴看著他這四道紅傷,忍不住嗟嘆:“不能破相吧?”

霍英雄手上連張衛生紙都沒有,只能用手背小心翼翼的蹭那血滴子:“不能,手撓的,又不是刀割的,哪能破相?”然後他轉向施財天,發現施財天依偎在大列巴的懷裏,臉上沒有血色也沒有表情,一雙眼睛直瞪瞪的睜得很大,長尾巴則是軟綿綿的垂了下去。

霍英雄伸手去托他的尾巴:“纏上,纏上好抱。”

然而施財天脫力一般,一動不動。

大列巴笑了:“沒事兒,這麽著也行,不勒胯骨。”

霍英雄掛著半臉血回了廚房,雖然自己痛苦,但是順帶著震懾了其餘廚師。廚師們圍在大料理臺前,正在叮叮咣咣的肢解凍屍。眼睛看著霍英雄的新形象,他們猶豫著沒有吭聲,另有幾個廚師趁此機會,飛快的往嘴裏塞進帶著冰碴的肉片。

霍英雄和大列巴悄悄的走到自己那眼爐竈前,沒滋沒味的站了一會兒。沒活幹自然是很清閑,但總閑著也不是事。霍英雄扭頭去看施財天,見對方還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,仿佛也被速凍了一般,便伸手一攥他的手:“蛇爪子,沒輕沒重!”

然後他走向了料理臺,不敢看臺子上的人腦袋,眼睛只盯著其中一名廚師:“請問,有糖嗎?”

廚師莫名其妙的看著他:“糖?”

霍英雄試試探探的對著他笑:“我的小蛇不會吃飯,只能喝糖水。他現在餓得要命……”

不等他把話說完,廚師嗤之以鼻的扭開了臉:“阿奢大隊長有糖,你一定要得來!”

霍英雄聽他不懷好意,話裏有話,便不再多說,一轉身又走回了大列巴身邊。

霍英雄和大列巴低著頭,極力避免和料理臺上的斷胳膊斷腿打照面。如此熬到了下午,廚師們已經開始用凍肉給大將軍預備晚飯了,他們還是沒能弄到糖。

抱著氣息奄奄的施財天,他們悄悄的往外走,走出老遠了,也沒人阻攔他們。於是他們就大著膽子,一直走回他們的小屋裏去了。

阿奢沒回來,所以他們暫時還是無處求援。霍英雄把早上換下來的臟衣服堆成一堆,想要拿去洗一洗,可是又懶怠動。上午吃的那一管子東西居然很頂餓,但是霍英雄不肯對它細想,因為懷疑那裏頭也許有人肉的成分。

大列巴脫了軍靴晾腳丫子,施財天閉著眼睛趴在他的懷裏,難得的沒有叫臭。大列巴摸著他的長頭發,扭頭對霍英雄說道:“想著跟阿奢借把剪刀,他這模樣是有點兒不男不女。當初你不是也把他當女鬼了嗎?”

霍英雄糊著半臉血痂,點了點頭。

霍英雄和大列巴專心致志的等阿奢,然而阿奢不知所蹤,他們只等到了三管牙膏似的晚餐,管子裏的內容則是和早上一模一樣。

霍英雄和大列巴上午吃得糊裏糊塗,倒也罷了,如今見識過了廚房裏的情景,再吃就有些咽不下去。霍英雄是從來不知道嬌氣為何物的,一聲不吭的不吃強吃;大列巴含了一口咽不下去,吐了又餓,末了他眼睛一閉脖子一直,鴿子蛋大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,他被一口油膏噎出了眼淚。

霍英雄吃到最後,把最後一口擠到了手指肚上,想要試著抹進施財天的嘴裏。施財天昏昏沈沈的趴在床上,半睜著眼睛見霍英雄湊過來了,他把臉一扭,不肯去看對方。

霍英雄見狀,忍不住發了牢騷:“混蛋蛇,你撓花了我的臉,我不揍你就不錯了,你還跟我鬧脾氣!”

然後他把屋角的塑料水壺拎到了大列巴面前:“你餵他喝點兒水吧。”

施財天喝了一肚子涼水,然後繼續趴在床上打瞌睡。霍英雄一看腕子上的電子表,發現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,便和大列巴分臥床墊左右,因為找不到電燈開關,所以就在幽暗的電燈光下睡了。

霍英雄心裏有事,睡不踏實,顛顛倒倒的連做了幾個夢之後,他忽然聽到身後有窸窸窣窣的動靜。一條手臂輕輕的伸過來摟了他的脖子,然後是長頭發水一樣的流進了他的頸窩。臉上忽然熱了一下,有潮濕柔軟的活物觸動了他臉上的血痂,正是施財天在用長舌頭舔他受了傷的半邊臉。

霍英雄沒睜眼睛,心裏知道他是好意。傷口結了痂,本來已經是不疼了,可也禁不住施財天舔個不休。像被鹽水潑了似的,絲絲縷縷的痛意彌漫開來。含含糊糊的開了口,他輕聲說道:“不舔了,不舔了,好好睡覺,明天我一定想法兒餵飽了你……實在弄不著糖,咱們就讓大列巴放點兒血給你喝……”

結果他身後的大列巴甕聲甕氣的開了口:“你倆大半夜的嗶嗶什麽呢?”

霍英雄打了個小哈欠:“你沒睡啊?”

大列巴哼哼呀呀的翻了個身:“他那尾巴老動彈,我一要睡他就給我一下子,我一要睡他就給我一下子,煩死我了!你剛才說我啥呢?我聽你要放我的血?”

霍英雄蜷起雙腿,忽然感覺屋子裏有些冷:“我哄他呢!他不是餓嘛!”然後他安撫似的背過手拍了拍施財天:“小蛇,不舔了,再舔就疼了。你躺下,咱們都趕緊睡覺。明天還不定又有什麽事兒呢,再說熬夜也容易餓。”

大列巴看了霍英雄和施財天一眼,心裏忽然很想家——也不是想家,是想人間,想他宿舍裏的那張床,想他鎖在床頭立櫃裏的電腦,尤其是挺想鷺鷥姐。鷺鷥姐一開始的確是看不上他,但是後來對他態度越來越和氣,讓他感覺自己還是有機會的。

大列巴想回人間,但是不能說,一來是說了也白說,施財天餓得一絲兩氣,暫時沒有這個力量;二來霍英雄已經答應要陪著施財天大戰阿修羅王了,大列巴覺得自己應該多多少少講點義氣,不能連硝煙都沒看見,就直接扔了兄弟往家逃。

思來想去的,大列巴委委屈屈的閉了眼睛。

翌日清晨,阿奢還是沒回來。霍英雄和大列巴用金屬桿扛了施財天前往廚房上班——今天早飯開得早,沒等爐竈開火,他們就各自得到了一塑料袋灰色的粉末。霍英雄見這東西有點類似黑芝麻糊,就驚喜的想要找熱水把它沖開。

然而他很快就發現這東西像沙子一樣,根本不溶於水。施財天餓過一天一夜之後,看起來有些奇怪,皮膚呈現出蒼白的蠟質,仿佛整個人都在脫水。狼吞虎咽的把那碗灰沙子喝了個底朝天,霍英雄忽然有點急眼了。

他很少急眼,要急就是真急,絕無虛張聲勢的成分。當著門口士兵的面,他大踏步的走向了前方那一排巨大冰箱。常用的食材全在冰箱上層的保鮮室裏,他昨天已經留意到了。

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,他一扇門接一扇門的打開查看,最後從正中間的冰箱中,他端出了一盒子砂糖。盒子是合金所制,可見盒子中的砂糖是多麽珍貴。捧著盒子做了個向後轉,他大踏步的走回了自己的爐竈前。

廚房內靜了幾秒鐘,隨即昨天號令霍英雄肢解凍屍的廚師驚呼了:“你幹什麽?要造反嗎?”

霍英雄抓了兩大把糖扔進溫水鍋裏,同時紅著臉答道:“我們只要一點兒……他要餓死了,我們有一點兒就夠了……”

廚師們早就把他們視為不速之客,如今見他竟敢明目張膽的作亂,立時丟下手上活計,一哄而上的包抄而來,門口的士兵摸了摸手中步槍,感覺自己擠不過廚師們布成的人墻,所以反倒沒有動。霍英雄正在用手攪拌糖水,忽見這幫人要上來搶糖搶鍋了,他抽出水淋淋的手,彎腰就抄起了那根堅硬的金屬桿。橫著桿子擋住了領先的兩名廚師,他用力向前一搡,同時大聲吼道:“你們這幫狗娘養的,我說了我們只要一點兒!”

兩名廚師被他推了個踉蹌,與此同時,大列巴對準前方最橫眉怒目的一張臉,一拳就揮了過去。只聽“嗵”的一聲響,那人哼都沒哼一聲,直接就仰向了後方。

一拳過後,混戰開始。

霍英雄和大列巴占了人高馬大的優勢,細骨頭的廚師們單打獨鬥,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;但是廚師們人多勢眾,並且同仇敵愾,是發自內心的想要把他們逐出廚房。一名士兵看不下去了,揮舞著步槍想要進來彈壓,可是未等他出言恐嚇,不知誰扔過來一根帶著冰碴和殘肉的骨頭棒子,正砸在了士兵的後腦勺上。士兵捂著痛處一回頭,迎面又被一張砧板拍了個正著。

廚房中是亂作一團了,角落裏的施財天卻是捧著大鍋痛飲不止。有人偷偷的靠近了,對著他的後背就是一刀——砍得太往下了,全砍在了蛇鱗上,崩出了一溜火花。毫發無損的施財天受了驚動,回頭一瞧,見是餓鬼道的陌生人,就不假思索的一甩尾巴,卷住了對方的脖子。

然後他把臉埋進鍋裏,繼續喝糖水。大鍋裏回響著他的吞咽聲音,除了這個聲音,他再聽不到其它。

長達十五分鐘之久的混戰,在阿奢和小將軍聯袂出現之時宣告結束。

廚房一地狼藉,幸而食材都是貯存在冰箱裏的,沒有受損,但菜刀和砧板的確是滿天飛了,鋼鍋和剔過肉的骨頭也散了一地。交戰雙方都沒有占到便宜,廚師們是鼻青臉腫了,霍英雄臉上的血痂裂開,滴滴答答的也淌了一脖子血,唯有大列巴遺傳了他爸的戰鬥基因,居然在混戰之中毫發無損。

小將軍見此情形,做了個目瞪口呆的表情;阿奢則是厲聲喝問道:“怎麽回事?要在大將軍的廚房裏撒野嗎?”

廚師們垂了頭,東倒西歪的高舉右臂:“小將軍,大隊長。”

小將軍一言不發,只是審視面前眾人。阿奢也沒有回禮,單是擡手一指霍英雄:“你的臉怎麽了?”

未等霍英雄回答,大列巴搶著開了口:“他們打的!”

此言一出,廚師們真是感到了六月飛霜之冤,七嘴八舌的立刻要辯解,因為他們是真有理,無論怎麽說,搶糖總是大罪過。霍英雄也知道自己不該做強盜,可是不做強盜施財天就要餓死,所以硬著頭皮站在人群中,他像一根死不悔改的電線桿似的,也不說話,只用手背一蹭臉上的鮮血。

他不說話,大列巴會替他說:“別他媽的放狗屁了,實話告訴你們,大將軍昨天剛剛親切接見了我們小蛇大天神,雙方在地下室大會堂進行了友好交談,並就繁衍問題交換了意見達成了共識。我們小蛇都這麽牛×了,你們一幫做飯的,敢讓他活活餓死?再說他就一張嘴一個肚子,放開了吃能吃多少糖?你們這幫×養的咋這麽沒愛心呢?是不是欠收拾?欠收拾的話就吱聲,哥們兒必定成全你們!操!”

大列巴人高臉大皮膚白,嗓音也粗獷洪亮,整個人如同低音炮成精一般,說得廚房眾人啞口無言。

小將軍審時度勢,依舊不肯開口。阿奢則是若有所思的望向了霍英雄,也不肯發表意見。

大列巴有些心虛,以為阿奢不肯再做自己的靠山。殊不知阿奢是第一次見到軍裝形象的霍英雄,生生被他帥得呆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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